五十年以来，我与她都有重新择偶的权利。她或者不得不选择这个权利，而我放弃了这个权利。

“小哈米，妈妈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到下面了，我一样随你去。”雅莉轲所指的“到下面”无疑就是同生共死的意思了。而小哈米——这条小光龙，脸部很明显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我鼓起勇气来说了这样一句。雅莉轲只是微微地抬头看了看我，又垂了下去，闭着眼呢喃：“五十年，我已经过了正常的生活。你余下还有五十年，甚至五百多年，也要有正常的生活”

“小哈米走不了了，就算能走，也不久了。这样我空缺的一大块也弥补不回。我没有给这个孩子营造一个美好的二十年我只能为他弥补而后在冥界的生活。开心点，小哈米，很快就过去了。”

隆隆的巨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甚至整个牢房都明显能感到正在下沉。

“你带着她走吧，这条雌龙，哈帕，我建议你下到地面后重新生活，忘掉我吧，”雅莉轲说完，又转回到对小哈米的呓语中，“我还在旁边，你暖和不？不舒服就动一动尾巴吧”

“达米呢？”我刚问，伊苏娜便丢下对着一个早已经干净的地方擦拭了无数次的干草，“嗷”一声便扑在我血淋淋的怀里哭了。

我这是明知故问。博塔亚纳死了，就说明的大半分了。他们也早知道断翅龙包括达米都不能活着回来，博塔亚纳也知道其本人不能苟且偷生，要留下来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早已选定了新的接班人选。

伊苏娜眼眶红肿地望着我，结结巴巴地复述着博塔亚纳最后交代她的话：“你你愿意为为我的家族做出出贡献吗？”

她到底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完这句话。她捂着脸，跑到角落里——那里还有几位还未醒来的伤员。这些伤员大部分是注定无法离开的。

伊苏娜的言外之意很明确了。

我现在伤心不起来，现在眼睛干燥得涩涩的。“快走吧，趁你还没开始纠结，回心转意，快去和带你离开这里的龙会合吧。”雅莉轲开始催促了。

我们之间没有继续谈话挽留的余地，整个堡垒不知道已经下沉了多久。乌云开始弥漫到空场里，一道雷电击中了勒米区的顶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怕不怕，小哈米。”雅莉轲完全沉浸在了对她孩子的呓语里了。

“走吧，走吧！”伊苏娜扯着我往外走。

我最终没有看到雅莉轲抬起头再望我一次，她也只能任凭她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到她孩子的脸上。直到在我的视线中失去她，我的神儿已久还没回来。

乌云、雷电、冷风席卷了这里，现在的空场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充满绝望与愤怒的牢龙。乌云已经笼罩了整个帕米区，雷电不知何时击中了一个部位，从乌云里冒出熊熊火光。

“快过来！孩子！”47号的呼声在距离帕米区的不远的一处空地上传来。他高举着右爪朝我们这边挥。这个时候轮到我拉起无辜的伊苏娜，往他的方向跑。

当47号远远望到我牵着的伊苏娜时，脸色稍稍变了。

“这个，把这副铠甲穿上。这是光龙士兵们的应急铠甲，能避雷——这个，这个很长的枷锁链将就一下，各自连在一起，免得都飞丢了。”47号从一堆尸体中，刨出了四件几乎崭亮如新的铠甲。他有条不紊地一一给我和伊苏娜两龙穿上，当自己穿上后，用长长的锁链把三龙都连在一起。在肩部打了结。

“准备起飞吧，有心理准备面对雷云了么？”站在悬崖上，面对着夹杂着无数闪电亮光的乌云，47号问。

“走吧。”我留意到剩下一件废弃在地上的避雷铠。

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身上，砸到脸上。湿润了我的眼眶，夹杂着咸咸的液体滋润着我干燥的嗓子。“为什么你不问起我们的情况？”我问47号。

这对于这位前辈来说又是又是明知故问。“我想，我全部知道了，”47号在中央飞着，由于乌云，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就算问你，得到的回答也不会想错了。我想，那多余的一件，是预备给“他”的。而且我知道，要走是会一起走的。”

我沉默了。

“聊点别的吧，年轻龙。关于这次暴动的策划者，还有我跟你分享一下这五十年来的事情吧！——现在我们就直接去目的地，地下陵墓吧。”47号回过头来望望我。

一道闪电从周围横劈而过，把我的思绪从背后完全被乌云笼罩了的空中监狱中拉了回来。

“年轻龙，你长大了。该叫你青年龙了，哈帕。”47号回过头去。

我愕然地看过去，发现自己的尾尖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了一簇黑色的柔毛。在这里看上去仍然显得十分惹眼。

我的童年——不，不懂事的时光，最后结束在了一个监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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